從初夜權、貞潔帶到節(jié)婦坊，害人害命的事例舉不勝舉。每一座貞節(jié)牌坊就是一座女性為這類貞操觀殉難犧牲的墓碑。

    楊慧

    北京電影學院電影研究所副教授

    近聞涂世友女士建立網(wǎng)站，呼吁女性自守婚前處女貞操。在實踐婦女解放、研究性別文化已幾十年的今天，這個觀點和立場出自一個具有碩士研究生教育程度的中年女性，難以令人稱快。

    當下我國社會還存在對所謂“處女膜”傳統(tǒng)觀的堅持是“常理”，但是，對享受過高等教育，應該經(jīng)歷過精神文明啟蒙的女性來說，在今天還要強調和出面代言這種陳腐落后的觀念，稱頌其“雅”，卻是我們社會多種價值觀雜陳，良莠參差尤其是女性自我意識不足，或者混亂的表現(xiàn)。

    看了網(wǎng)上很多人對涂世友觀點的質疑，主要依據(jù)是自近30年來我國性別文化實踐變遷的經(jīng)驗，很多女性只是樸素地不愿再受這份不人道的限制，也有很多人因此簡單從其實踐操作性質疑可能性。但對涂女士此舉的真正認知，則是要研究這種古老觀念的來源，尤其是它對兩性關系建構的本來價值意義。

    中外歷史上男權為了抑制女性的身心、智性，在貞操觀上大做文章，從初夜權、貞潔帶到節(jié)婦坊，害人害命的事例舉不勝舉。簡單地說，每一座貞節(jié)牌坊就是一座女性為這類貞操觀殉難犧牲的墓碑。而有關的話題已經(jīng)被女性主義說得很透了，著述也汗牛充棟，甚至可以說，抵制處女膜貞操觀已經(jīng)是一個當代的性別政治覺悟常識。

    另外，道德是一個歷史范疇，它隨著人類精神的開化和文明，內涵和價值體系會不斷變化，趨勢是日益人道化。近半個世紀來，性別文化和性文化價值觀尤其顯著地經(jīng)歷了這種巨變，經(jīng)歷了進步。涂世友顯然沒有對這些直接涉及女性自身發(fā)展和幸福的社會變化——包括道德范疇本身以及性別文化道德的內涵，進行女性知識人應有的觀察思考，而是保持了無反思的、樸素或者可說是狹隘的舊意識。

    誠然，性生活在具體個體生活中，拋開其文化價值不言（因為，從性別文化角度和社會政治角度看，性不是個人事件），是件個人私事；選擇如何對待自己的身體經(jīng)驗，每個人有自己的權利；就此而言，涂世友要個人堅持處女膜與一紙結婚證的關聯(lián)關系，也無可厚非。

    此外，人類道德價值觀的變遷必然伴隨著泥沙俱下現(xiàn)象，那就是隨著性文化價值觀的開化，特別是女性在其中獲得的權利增加，也產生了男女雙方對此的任意態(tài)度，即“亂性”現(xiàn)象。如何界定這些現(xiàn)象，從今天這個時代的立場看，一是仍需要討論和認知，在經(jīng)過了弗洛伊德和�？轮�后，我們對性的問題的結論和規(guī)定卻要慎之又慎。二是，就性啟蒙、性教育和健康性愛文化的建構而言，也的確還有很多工作要做，還有很多問題要思考。

    但是，“處女膜貞操”顯然不是符合理性的、健康性文化道德的措施。相反，就涂世友目前的大張旗鼓，則至少表明，作為女性知識分子，她不僅沒有思考過包括自己在內的女性自身的很多問題，甚至沒有關心和了解當代女性精神文明的進程。

    將性文化變遷中“泥沙”的價值替代了主流的進步，或者混淆了二者的輕與重，要復燃一樁十分腐朽的、限制女性的不平等性/性別價值觀念，這種在理性程度上深刻地不合時宜的做法，又折射出我們時代的教育、我們的很多女性自身思想認識中的結構缺陷：追求知識和自身的發(fā)展價值，卻又用限制女性的陳腐觀念來自我桎梏。

    因此，“雅品處女貞操網(wǎng)”的出現(xiàn)，是我國女性群體自身覺悟的某種盲點使然。實際上，千百年來，男女不平等的具體執(zhí)行也多是由女性自身實踐的。就此而言，女性是父權的“幫兇”。今天，一個碩士畢業(yè)的女研究生還在重蹈這個覆轍，問題不能簡單歸于“處女貞操”這個社會傳統(tǒng)觀念本身，而是教育體制，更是女性知識分子自身發(fā)展追求中種種的素質缺陷之昭然。

    不要身心自由亂愛，但要身心自由戀愛；處女膜僅是一層生理存在，它無權成為女性社會存在及其性道德的價值尺度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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